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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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關於上一次,一群人圍過去嘲笑被罰站的女生一事, 曲昱田這種根本不記事的, 轉身就忘到腦後了, 但是, 曲鶴清記在心裏,想了一下這話該怎麽說,就把曲田田拎過來談話。

曲昱田不明所以,被爸爸拎起來的時候,還空中蹬腿, 太討厭了,自己不長個子,哪個大人都能把自己拎起來。

“又哼唧什麽呢?來來來, 給你手臂。”曲鶴清覺得, 曲昱田和被叼住後頸的貓崽子一樣,好玩的不行, 拎了一下就放下她,把手臂曲起給她,吊著玩。

“嘿嘿~”如願的吊了一會兒手臂, 曲昱田鬧夠了就站好, 跟著爸爸去院子裏的涼棚下面坐好,做好訓話準備。

她實在太調皮了, 鬧得太嚴重就直接揍,鬧得不嚴重就拉過來訓話,曲昱田又是賊機靈, 經常踩著爸爸媽媽底線的鬧,揍的次數一只手都可以數過來,訓話的次數倒是家常便飯。

不過今天,曲鶴清不是訓話,就是想和曲昱田聊一下。

重提了一下,那天練完琴回來的路上,曲昱田說的班裏面,有個女生被罰站,很多人沖過去嘲笑她的事情,曲鶴清看著曲昱田瞪圓眼睛,好像在想,爸爸說的是什麽。

“你還和我裝傻?”曲鶴清瞇了瞇眼睛,揪了一把曲昱田的臉,也不知道小姑娘最近和誰學的,特別喜歡裝傻。

“好吧,我記得的,怎麽啦?”笑出一口小白牙,曲昱田這才不鬧了,乖乖的坐好。

撇了一截小木枝,在地上畫了一個有點像天平的東西,曲鶴清問曲昱田,“這是什麽?”

“砸扁之後的油表指針。”曲昱田毫不猶豫的回答。

“這是天平!”曲鶴清一聽,就知道曲昱田又不老實,跑到停放的摩托車上玩了,“曲昱田,摩托車不能隨便爬知不知道,萬一摔倒了,可是能砸在你身上的!”

“知——道——了——”曲昱田沒想到,自己去爬摩托車的事情,這麽容易暴露,老老實實看著爸爸畫的天平,一臉端莊可愛。

在天平的兩端,曲鶴清畫了一個哭臉,畫了一個笑臉,然後把中間的指針畫的明顯一點,給曲昱田解釋。

“我們來說一下,你們班主任。”曲鶴清把小木枝給曲昱田,“左邊是壞,右邊是好,你來讓指針移動。”

說一件好或是壞的事情,作為籌碼,曲昱田來畫這個改變的指針。

拿著小木枝,曲昱田秒懂爸爸的意思,先說了語文老師責罰學生的事情,把指針擦掉,往靠左一點的地方,畫了一個新指針。

意思就是,曲昱田覺得,因為這件事情,語文老師是個壞的。

“還有呢?好的壞的都可以。”曲鶴清沒有制止曲昱田的動作,讓她繼續。

“學校上次捐款,語文老師捐的最多,還捐了好多衣服鞋子。”曲昱田想了想,把這件事情說出來,擦掉指針,往右邊挪了一點,現在就放到正中間了。

“嗯,再說一說。”曲鶴清引導著曲昱田,讓她再想一想,每說出一件事情,指針就變動一次。

結果,這個原本在正中央的指針,一會兒往左一會兒往右,根本靜止不下來,曲昱田擦掉重畫反覆好幾遍,地面都快被擦掉一層了。

“這個指針總在動,爸爸,它定不下來!”小木枝的一頭都快被畫禿了,曲昱田還沒有得出一個結論來。

“那你看一下,指針往左偏的次數多,還是往右偏的次數多?”曲鶴清知道,曲昱田的耐心很有限,能堅持到現在才炸毛,已經很不錯了。

“右邊,但是,只多一點點!”曲昱田自己動手畫,當然清楚,左偏還是右偏,回答完爸爸之後,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。

“田田,你畫的這個,其實就是我們大部分人。”曲鶴清耐心的和曲昱田解釋,“我們不是故事書裏的人,沒有貼著好和壞的標志,再好的人,也會做些小壞事,再壞的人,也會做些小好事,所以,我們要看大方向,總體來看,這個人是偏好一點,還是偏壞一點,還是正好在中間,有好有壞。”

“啊?”曲昱田還是第一次聽這種說法,想了想之後,“那,語文老師算是偏好一點的人嗎?”

上次曲昱田說起來,她的語文老師讓學生罰站,曲鶴清還去學校了解了一下這個班主任,發現她其實就是很普通的一個老師,脾氣不好有點暴躁,但是對學生倒是盡心盡力,她可以怒到羞辱同學又蠢又笨,也會大晚上把家遠的同學送回去,她可以氣到去打那些調皮的學生,也會在自己班同學受欺負的時候,一定為他們討回公道。

人,本來就是這種很覆雜的動物。

只要不是十惡不赦窮兇極惡之徒,或是天生就為人類福祉所奮鬥的英雄,茶米油鹽,喜怒哀樂,普普通通生活在凡世之間的,都不會活成太極端,太平面的。

有好有壞,才是常態。

“而且,這個指針,還會因為畫的人不一樣,而不一樣的。”曲鶴清又撇了一截小木枝,進入2.0階段談話,在曲昱田旁邊又畫了一個指針天平圖。

“不一樣?那我們一起畫——”曲昱田準備找一個,她和爸爸都認識的人,於是提議,“畫爺爺!”

“好吧!”

曲昱田差不多是長輩殺手,曲爺爺更是把她疼的不行,所以,曲昱田的指針,基本上都到右邊最底下,近乎滿分的好。

但是,曲鶴清的指針,卻是中間,偏右邊一點點。

畫好圖之後,要自己來解釋的,曲昱田給爸爸分享了一下,她為什麽要這麽畫。

幼年孤兒,拉扯幼妹,少年參軍,後來去朝鮮打仗,命大活下來,解放後跟著軍隊進疆,扛過槍打過仗,宰過狼殺過人,強硬又固執,掌控欲極強,像是根系發達的紅柳,把曲家定在北疆的戈壁綠洲之上,曲爺爺大男子主義極強,這輩子沒有進過廚房,要求家裏的小輩事事報備,永遠掌控著一切。

就是這樣的人,卻會給曲田田煮甜甜的荷包蛋,去哪裏都會帶著曲田田,發現曲鶴清揍曲昱田,都會為給田田出氣抽曲鶴清一頓。曲家四代同堂,除了曲昱田,沒有第二個人享受過這種待遇。

就連曲爺爺自己也說,他就是最疼田田,別的都追不上。

所以,曲昱田說的所有事情,都是往好的方向走。

但是,曲鶴清不一樣,曲爺爺對他的孩子,都很兇,信奉不打不成才,棍棒底下出孝子,其中數曲鶴清挨得打最多,小的時候倔,和曲爺爺硬碰硬,大一點的時候去上學,又和曲爺爺懟,娶個媳婦兒也沒有順曲爺爺的心意,就只有孫女讓曲爺爺舒心了一次。

曲鶴清這一代,父輩都是被整個社會背景所影響,人生際遇跌宕起伏,很多都是強硬的、固執的甚至專橫的,加上孩子又多,尤其是對兒子,基本上沒有什麽溫柔可言,所以,曲鶴清畫這個圖的時候,都是已經很美化了,才把指針往右偏了一點點。

同一個人,不同的畫圖者,完全不同的結果。

曲昱田看著地上的兩張圖,想了很久之後,問爸爸,“每個人都是這樣的對不對?”

“對,所以我們會教你,害人之心不可有,防人之心不可無。爸爸也說不準,別人什麽時候是好的,什麽時候是壞的,所以,只能教你自己去辨別,去判斷,去學著保護自己,和別人相處。”

曲鶴清對曲昱田的要求不高,平平安安的,活的明白點,別那麽容易被傷害,遇到別人的善意要知道感謝,遇到別人的惡意,要學會保護自己,也不要太失望。

爸爸活了三十多年,才明白的道理,今天就大禮包的送給你了,希望寶貝田田,能少走一點彎路,多明白點道理。

老人常說,慧極必傷,曲鶴清不信這個,他願意陪著曲昱田一點點磨,一點點學,沒有什麽會難倒田田的。

曲昱田覺得,爸爸總是會給自己丟炸彈,講一些爆炸性的東西,消化了半天才回過神,拽著爸爸撒嬌,讓他也畫一個自己。

結果,曲鶴清毫不留情的,把指針停到了壞的最低端,也就是,全壞。

“為什麽!”曲昱田目瞪口呆,不服氣的嗷嗷叫。

“你說為什麽,挑食不吃菜,練字不用功,彈琴的時候總去找小姐姐聊天。”曲鶴清笑著戳曲田田的額頭,不斷的數落,“嘖嘖,自己洗過衣服嗎,分的清醬油和醋嗎,不讓你去爬摩托車,每天偷偷摸摸摸過去的人是誰,你自己說!”

無話反駁,曲昱田只能瞪圓了眼睛,想辦法再掙紮一下。

“還有,總是趁我們不在家,偷偷給弟弟穿裙子的人是誰,上次去摸鄰居家養的貓,把家裏靠墻邊的木頭踩得臟兮兮的人是誰,媽媽買回家做飯的魚,是被誰連袋子拿走埋到土裏,看能不能種出一棵魚樹的?這麽多事情,我一件一件和你說?”

“我錯了。”曲昱田一直都是‘積極認錯,堅決不改’的模範人物,邊和爸爸可憐巴巴的認慫,邊不死心的伸腿,用鞋子去擦那個指針,試圖在好的那個地方,再畫一個。

她,可好了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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